第三节　多样的节日娱乐

宋人精神生活非常充实，或许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社会物质财富的剧增，或许是长时间的安定局面，使人们有大量的时间和物力去充实精神生活，因此宋代的节日娱乐翻新出奇，即便是传统的节日，在宋代其欢乐情景也令人陶醉。除传统的节日外，宋代还多出一些节日，主要有圣节，即以宋代帝王及皇后的生日而命名为某节；诸庆节，即与道教、天书有关的节日；诸神节等。

傀儡戏铜镜

一、传统节日与娱乐

宋代的传统节日多依唐代，有年节、上元节、清明节、端午节、乞巧节、中秋节、重阳节、冬至等，因宋代经济比较发达，政治比较稳定，节日变得欢快愉乐，风俗生活内容丰富多彩，隆重热烈，尤其是节日奢靡之风更炽。宋代节日及娱乐习俗基本奠定了后世节日的规模和内容，因此其对后世节日习俗影响甚大。

（一）除夕

除夕之后就是新年的开始，它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因此节日习俗丰富多彩。除夕夜，宋人普遍贴门神，门神主要为钟馗像。《梦粱录》载除夕夜，“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53]。到北宋末，钟馗被秦琼、尉迟敬德所取代。贴门神和钉桃符主要驱邪避灾，给新年带来好运。宋代印刷技术有了明显进步，因此出现了木版年画，如现存最早的宋版木版年画《隋朝窈窕呈倾国之芳容》，画的就是历史上四大美女，即王昭君、赵飞燕、班姬和绿珠。与年画相关联，宋代流行写春联。在除夕之夜，宋代普遍流行驱傩仪式，宫中让卫兵戴面具，鼓吹驱邪祟，而民间有跳灶神、打夜胡等。如《东京梦华录》载：“贫者三数人为一火，装妇人神鬼，鼓锣击鼓，巡门乞钱，俗呼为‘打夜胡’，亦驱祟之道也。”[54]此外，宋人有除夕夜守岁习俗。《东京梦华录》载：“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55]袁文在《瓮牖闲评》中云：“守岁之事，虽近儿戏，然而父子团圆把酒，笑歌相与，竟夕不眠，正人家所乐为也。”此外宋代守岁风俗增添了不少新内容，如“馈岁”、“别岁”、“辞年”等，尤其是一些文人雅士借守岁而抒发个人感叹。

木制象棋子（南宋）

（1974年福建泉州出土）

（二）元旦

三更过后，五更来临，新年到来，宋人称农历正月初一为元旦或元日。刹那间，爆竹响彻天空，不仅“禁中爆竹山呼，闻声于外”[56]，而且“爆竹高呼，闻于街巷”。[57]在爆竹声声划破夜空之时，宫中元日朝贺开始了，场面之隆重为历代所不及，但较之唐代君臣宴乐的活泼气氛少了些，已演变成为帝王拜年。就在百官行朝贺礼时，寻常百姓家开始了拜天地、祭祖宗、互相拜年的喜庆景象。宋代的拜年一是拜宗族尊长，二是亲族拜访，三是同僚朋友拜访。同僚亲朋拜访颇有趣，开始赠送名刺，即因自己不能亲往，派一人骑马到每一位朋友家，连喊数声留下一张名刺即表示来此拜年。

新年热闹场面，莫过于节日娱乐活动的增加，娱乐内容的丰富。如开封在元旦这一日，“开封府放关扑三日。士庶自早互相庆贺，坊巷以食物，动使果实柴炭之类，歌叫关扑……皆结彩棚，铺陈冠梳、珠翠、头面、衣着、花朵、领抹、靴鞋、玩好之类。间列舞场歌馆，车马交驰”。到了晚上，“贵家妇女，纵赏关睹，入场观看，入市店饮宴，惯习成风，不相笑讶。”[58]到南宋，修内司安排晚宴，并有烟火、赏灯等[59]。可以说新年到处都是歌舞升平的欢乐景象。

过了元旦，最热闹的节日活动莫过于“行春之仪”。北宋时“开封府进春牛入禁中鞭春……百姓卖小春牛，往往花装栏坐，上列百戏人物，春幡雪柳，各相献遗”[60]。而到了南宋杭州，“以镇鼓锣吹伎乐迎春牛”，“街市以花装栏，坐乘小春牛，及春幡春胜，各相献遗于贵家宅舍，示丰稔之兆”[61]。因此，在新年之间的行春之仪主要是庆祝丰收，预示五谷丰登。

（三）上元节

宋代走马灯模型

除东京、杭州外，其他地方的灯展也是争奇斗艳，独从花灯的品种上讲，当时“灯品至多，苏、福为冠，新安晚出，精妙绝伦”[69]。从灯市的热闹程度而言，“赵中惠守吴日，尝命制春雨堂五大间，左为汴京御楼，右为武林灯市，歌舞杂艺，纤悉曲尽”[70]。“灯夕，外郡唯杭、苏、温华侈尤甚，自非贫人，家家设灯，有极精丽者”。[71]

元宵节赏灯，放烟火和舞百戏，固然反映了宋人节日愉快的一方面，但规模庞大的灯会，必然会耗费大量的钱财，尤其是封建统治者为粉饰太平，不惜挥霍民脂民膏，为博得一时之欢，“不时之需，无名之敛，殆无虚日”，以致“无屋而责屋税，无丁而责丁税”[72]。更甚者，一些官员为了追求节日的排场，“不问贫富。每户科灯十盏”，搞得民不聊生，以至到了“富家一盏灯，太仓一粒粟。贫家一盏灯，父子相对哭。风流太守知不知？唯悔笙歌无妙曲”[73]的地步。

（四）寒食、清明

寒食第三天即为清明节。这一日宋人的习俗主要有三个特点：一是取新火，因寒食断火三日，所以清明节各家各户都要取新火种开锅做饭，宫中由皇帝“命小内侍于阁门用榆木钻火，先进者赐金碗、绢三匹。宣赐臣僚巨烛”[76]；而民间则是向邻人借火种，宋人魏野诗曰：“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都来似野僧。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77]。二是扫墓，一般新坟均于当日祭扫，旧坟祭扫一般在寒食日为最盛。宫中发车马到宋陵祭拜，一般士庶之家，也于此日纷纷出门，“诸门纸马铺皆于当街，用纸衮叠成楼阁之状”[78]。三是踏青春游。清明节正值万物复苏之际，因此人们纷纷出城，“四野如市，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囿之间，罗列盘杯，互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79]而南宋杭州人“宴于郊者，则就名园芳圃，奇花异木之处；宴于湖者，则彩舟画舫，款款撑驾，随处行乐。此日又有龙舟可观，都人不论贫富，倾城而出，笙歌鼎沸，鼓吹喧天。”[80]此外，作为节日的娱乐活动，宋代普遍流行击球、蹴鞠、秋千、斗鸡等。

（五）端午节

端午节是为纪念战国时楚国的爱国诗人屈原投汨罗江而死的一个节日。在它的发展过程中，五月初五纪念屈原是其一项内容，但到宋代作为节日习俗其主要内容在于驱邪禳灾。在宫中“内司意思局以红纱彩金盝之，以菖蒲或通草雕刻天师驭虎像于中……艾虎，纱匹段，分赐诸阁老、宰执、亲、王……如市井看经道流，亦以分遗施主家。所谓经筒、符袋者，盖因《抱朴子》问辟五兵之道，以五月五日佩赤灵符挂心前，今以钗符佩戴，即此意也。杭都风俗，自初一日至端午日，家家买桃、柳葵、榴、蒲叶、伏道，又并市茭、粽、五色水团、时果、五色瘟纸，当门供养。自隔宿至五更，沿门唱卖声，满街不绝。以艾与百草缚成天师，悬于门额上，或悬虎头白泽。或士宦等家以生朱于午时书‘五月五日天中节，赤口白舌尽消灭’之句。此日采百草或修制药品，以为辟瘟疫等用。”[81]此外，五月端午的节日娱乐活动主要有北宋汴京的鼓扇百索市和江南的龙舟争渡等。作为特定的节日，在饮食上主要有香糖果子、粽子、白团等。

（六）乞巧节

（七）中秋节

八月十五为中秋节，宋人的中秋节娱乐活动大大丰富，节日活动主要有赏月、吃月饼、赏桂、观潮等。赏月是中秋节的主要内容之一，北宋时，中秋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丝篁鼎沸，近内庭居民，夜深遥闻笙竽之声，宛若云外。闾里儿童，连宵嬉戏”[86]。到南宋“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登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恣以竟夕之欢。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窭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玩月游人，婆娑于市，至晓不绝”[87]。此外，在赏月之际，宋人又流行拜月习俗，《新编醉翁谈录》载：“倾城人家，不以贫富，能自行者至十二三（岁），皆以成人之服饰之，登楼或于庭中焚香拜月，各有所期。男则愿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女则愿貌似嫦娥，圆如法月。”南宋人在赏月之时还有赏灯之俗，“此夕浙江放‘一点红’羊皮小水灯数十万盏，浮满水面，烂如繁星”。[88]

八月中秋，正值丹桂飘香之际，宋人除赏月外，又有赏桂观潮、吃月饼之俗。观钱塘海潮在宋尤盛，每年从八月十一日起，“便有观者，至十六、十八日倾城而出，车马纷纷，十八日最为繁盛……自庙子头直至六和塔，家家楼屋，尽为贵戚内侍等雇赁作看位观潮”[89]。在人们观潮时，“吴儿善泅者数百，皆披发文身，手持十幅大彩旗，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中，腾身百变，而旗尾略不沾湿，以此夸能。而豪民贵宦，争赏银彩。江干上下十余里间，珠翠罗绮溢目，车马塞途，饮食百物皆倍穹常时，而僦赁看幕，虽席地而不容间也”。[90]

如果说中秋观海潮只是杭州一处风俗，那么中秋吃月饼则为南北相同了。宋代月饼花色品种很多，有荷叶、金花、芙蓉等。《梦粱录》载杭州的月饼有金银炙焦牡丹饼、枣箍荷叶饼、芙蓉饼、**饼、月饼、梅花饼等。

（八）重阳节

九月九日是重阳节，是登高宴饮的大好日子，因此宋人特别重视重阳，节日活动也丰富多彩。大致有赏菊送菊糕，登高游玩。《梦粱录》载：“今世人以**、茱萸，浮于酒饮之，盖茱萸名‘辟邪翁’，**为‘延寿客’，故假此两物服之，以消阳九之厄尔。”[91]可见宋代依然流行用茱萸消灾的风俗。重阳节最主要的活动是赏菊，“禁中与贵家皆于此日赏菊，士庶之家，亦布一二株玩赏”[92]，就连饭店酒楼“皆以**缚成洞户”[93]。当时**品种极多，有七八十种，香气沁人且耐久。当时属于精品的有：“万龄菊，白黄色蕊若莲房；桃花菊，粉白色；木香菊，白而檀心；喜容菊，纯白而大；金铃菊，黄色而圆；金盏银台菊，白而大心黄。”此外，在南宋的宫中，仅在一个殿就排列万盘**，还在晚上点菊灯，规模如同元宵节。重阳节庆宋人还流行蒸糕，北宋汴梁用粉面蒸糕，上插剪彩小旗，掺干果卖，如石榴子、栗子黄、银杏、松子肉等；南宋杭人用糖面蒸糕，上以猪羊肉鸭子为丝簇状，插小彩旗，叫“重阳糕”。不论都城店肆或禁中，重阳节都要蒸糕，然后互相赠送。重阳节时已是秋高气爽，因此宋人普遍流行登高郊游宴乐，如汴京的仓王庙、四里桥、愁台、梁王城、砚台、毛驼岗、独乐岗等都是人们光顾的地方。

除了上述传统的节日外，宋人也有因季节不同而设立的节日，如立春行春之仪、元宵灯展出城探春、二月一日中和节、春社、秋社、七月十五中元节、立秋、十月一日出城飨坟、立冬、冬至、十二月初八的“腊八”等，均具有自身的民俗内容，且亦有丰富多彩的娱乐节目。

二、诸圣节

除传统的节日外，宋代帝王及部分太后，将自己的生日称为某某节，称为“圣节”，借此欢乐娱乐一番，这是宋代出现的新特点，之前是很少有的。从史书中我们可以发现宋代的圣节就有十七八种：二月十六日为宋太祖的生日，定为长春节；十月七日宋太宗生日，为寿宁节；十二月二日真宗生日，为承天节；四月十四日仁宗生日，为乾元节；正月八日皇太后刘氏生日，为长宁节；正月三日英宗生日，为寿圣节；四月十日神宗生日，为同天节；十二月八日哲宗生日，为兴龙节；七月十六日太皇太后高氏生日，为坤成节；十月十日徽宗生日，为天宁节；四月十三日钦宗生日，为乾龙节；五月二十一日高宗生日，为天申节；十月二十二日孝宗生日，为会庆节；九月四日光宗生日，为重明节；十月十九日宁宗生日，为天佑节；正月五日为理宗生日，为天基节；四月九日度宗生日，为乾会节等。

诸圣节主要在宫中举行盛大的仪式，参加者多为皇亲宗室文武百官，圣节的内容有文艺表演、进奉、宴饮、赏赐等。可以看出，宋代的帝王几乎每一位都设有一节，年年如此，可见奢侈挥霍的程度。

三、诸庆节

道教在宋代非常流行，统治阶级为了利用宗教制造皇权神授的迷信色彩，大搞天书下凡、降符瑞等活动。真宗在位期间，大崇道教，制造天书下凡等闹剧，为此定了与天书道教有关的节日，称为庆节。真宗时定有五节，即：正月三日天书降日为天庆节，“休假五日”；“建道场设醮，禁屠宰”；“士庶特令宴乐，京师燃灯”。六月六日为天贶节，“京师断屠宰，百官行香上清官”。七月一日圣祖（赵玄朗）降日为先天节。十月二十四日降延恩殿日为降圣节。天禧初，天书再降内中功德阁为天祯节。到了徽宗时，道教再次崇盛，又定了几个节日，如十一月五日为天应节；五月十二日为宁贶节；二月十五日为真元节；八月九日为元成节；正月四日为开基节；十月二十五日为天符节。[94]

诸庆节只是帝王所好，节日期间的社会活动和文艺娱乐均不如传统节日，所以这些节日终未发展成群众性的社会活动，尤其到南宋后，许多节日被取消了。

四、祀神节

宋代统治者极力推崇佛道，其目的一是利用宗教麻醉人们的思想，以利于封建统治，二是借助宗教的神权来为其封建政权服务。所以在宋代对诸神的祭祀越来越隆重，并有固定的祀神节，形成一定的节日习俗，对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

宋代的祀神节较多，如佛生日、崔府君生日、神保观神生日、祠山圣诞、东岳圣帝诞辰等。

1．佛生日　佛教传入中国后，定四月八日为佛生日。北宋汴京十大禅院都有浴佛斋会，“煎香药糖水相遗，名曰‘浴佛水’”。[95]浴佛时，“僧尼道流，云集相国寺，是会独盛常年。平明，合都士庶妇女骈集，四方携老幼交观者，莫不蔬食”[96]。到南宋杭州的浴佛会，“僧尼辈竞以小盆贮铜像，浸以糖水，覆以花棚，铙钹交迎，遍往邸第富室，以小杓浇灌，以求施利。是日西湖作放生会，舟楫甚盛，略如春时小舟，竞买龟鱼螺蚌放生。”[97]

2．崔府君生日　六月六日为崔府君生日，是日“多有献送，无盛如此”。[98]南渡后建庙于杭州，是日“都人士女，骈集炷香，已而登舟泛湖，为避暑之游。”[99]

3．二郎神生日　六月二十四日为二郎神生日，“最为繁盛”，二十三日，“御前献送后苑作与书艺局等处制造戏玩，如球杖、弹弓、弋射之具……悉皆精巧。作乐迎引至庙，于殿前露台设乐棚，教坊、钧容直作乐，更互杂剧舞旋……至二十四日……所献之物，动以万数。自早呈拽百戏……至暮呈拽不尽。”[100]

宋代的节日习俗，传统节日在宋代内容更为丰富，而诸圣节、庆节、祀神节不论从规模及内容还是群众基础，都无法与传统节日相比。尤其是许多节日习俗的内涵，南北趋同，这反映中国的诸多传统节日在各地已没有明显的区别，形成了中华民族共同认可和遵循的节日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