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乐舞与都市文娱
音乐、舞蹈和城市娱乐既反映着一个时代文化发展的整体水平,也反映出时代特征和人们的精神面貌。乐舞和文化娱乐是任何时代都少不了的,它对于陶冶人们的情操、净化人们的心灵、提高人们的审美情趣有着极大的关系。总体而讲,宋人的精神生活是非常丰富和充实的,这从乐舞和文化娱乐中能够充分地体现出来。
一、音乐
“丁都赛”戏曲雕砖
音乐具有极强的感染力,音乐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宋代的音乐因不同阶层的需要和欣赏水平,呈现出不同的特点。总体来说,宋代的音乐有宫廷音乐、地方音乐和民间音乐之别。
(一)宫廷音乐
宋王朝如同历代封建王朝一样,非常重视音乐,把乐与礼并称,并把它作为维护封建统治的重要手段。宋代的乐包括音乐以及需要音乐伴奏的歌、舞、百戏等一切文艺表演,范围是相当广的。在宫廷,乐种主要有雅、燕、鼓吹等。所谓雅乐,主要是供宫廷郊祀、宗庙、朝会所用的正乐,也称大乐。演奏的内容有强烈的政治色彩,主要是为封建统治歌功颂德。燕乐则为宴会所用。
宋代的宫廷音乐及音乐机构主要有以下几种:
1.教坊 北宋教坊设于汴梁,最初隶属宣徽院,后隶属太常寺。开始时教坊组织尚未完备,依唐制分成宴乐、清乐、散乐、立坐诸部。教坊的乐工来源较杂,一部分是五代后周教坊的乐工,此外在统一过程中,从各割据政权的宫廷中吸纳相当一部分的乐工,还有各地藩镇进送的乐工,等等。这些是宋初教坊乐工的基本构成。北宋初期的教坊虽没有唐时规模庞大,但乐工的伎艺水平基本上是一流的。故《宋史·乐志》称:“由是,四方执艺之精者,皆在籍中。”这种情况只是代表宋初的情形,随着社会秩序稳定,经济文化的繁荣和发展,宋初的教坊规模已不能再适应时代的需要,因此在进入北宋中期以后,教坊按乐工擅长的技艺分为不同的十三部,即筚篥部、大鼓部、杖鼓部、拍板色、笛色、琵琶色、筝色、方响色、笙色、舞旋色、歌板色、杂剧色、参军色。教坊是当时官办的最大规模的艺术表演机构,在这个机构中有严密的组织,并设有教坊使、副使、判官、都色长、高班、大小都知都官等官员进行管理。十三部部有部头,色有色长,是不同乐工的首领。宋代的教坊是宫廷表演的重要角色,教坊人数最多时达到四百多人。
宋室南渡,在杭州立都,教坊也随之而立,因诸种原因,废置无常,存在时间不长,这与北宋是有很大区别的。宋高宗即位初,因避金寇,教坊没有设立,直到绍兴十四年(1144年)才恢复教坊组织,招募乐工460多人。当时散乐专学十三部,取消雅乐乐器中的埙、篪和羯鼓,并减少了一些乐工,增添拉弦乐器中的嵇琴。到了孝宗时,由于民间乐舞表演的发达,教坊被取消,所用乐人,“临时点集”[55]。教坊的乐工分散到宋高宗退位后所居的德寿宫、临安府衙前乐和转归民间。因此在朝廷需要时,则临时募集,募集的乐工也主要来自德寿宫旧教坊的乐工、临安府衙前乐的旧教坊乐工、钧容直的乐工、民间艺人。所以从南宋绝大部分时间来看,教坊基本上是废置的,有名无实。教坊的演变过程,说明了一个问题,即官乐逐渐被民乐所取代,这是由于商品经济发展,民间音乐的兴起并成为文艺舞台的主力军的必然结果,从这里也反映了宋代社会的一些变化。
2.云韶部 云韶部是宋初平南汉时,收广州内臣聪警者80人,令其在教坊学艺,称为黄门乐。太宗雍熙时,改名为云韶部。云韶部共有主乐内品30人,歌3人,杂剧14人,琵琶4人,笙4人,筝4人,板4人,方响3人,筚篥8人,笛7人,板鼓7人,羯鼓2人,大鼓2人,傀儡8人,主要供上元观灯,上巳、端午观水嬉,元旦、清明、春秋二社,亲王内宴观射时所用,也是为宫廷服务的,属于皇家乐队之一种。
3.钧容直 是抽调各种军队中善为乐者组成,也称为军乐。太宗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初设并名之曰引龙直。主要是为皇帝巡幸、游幸、亲征时导从之用,在其他时候如御楼观灯、赏花、习射等,和教坊乐工一起供皇家所用。钧容直由内侍省一至二人监领,乐师有136人。真宗景德年间,钧容直人数增加,增加歌2人,杂剧40人,板10人,琵琶7人,笙9人,筝9人,筚篥45人,笛35人,方响11人,杖鼓34人,大鼓8人,羯鼓3人,唱诞10人,小乐器1人,排乐40人,掌撰词1人,加上原来的乐师,共232人。以后人员增加更多,到北宋中叶,人数达到434人,几与教坊相比拟。钧容直因保留了军乐中鼓吹乐的特点,因此颇为教坊优人看不起,“钧容击鼓,百面如一。教坊不如他齐整,打一面如打百面”[56]。仁宗时,对钧容直进行了一些改革,主要是向教坊趋同,“其大曲、曲破并急慢诸曲,与教坊颇同矣”。[57]南渡后,钧容直的命运同教坊一样,废置无常,在高宗绍兴三十年(1160年)被完全废弃。
4.东西班乐 设于宋初太宗太平兴国年间,初是选东西班擅长音乐的乐工组成。乐器主要是银字筚篥、小笛和小笙,用途随皇帝御驾奏乐,“或巡方则夜奏于行宫殿庭”[58]。因其用途单一,人数较少,乐器简单,故在宫廷乐队中影响不大。
5.四夷乐 宋同隋唐一样,是汉族建立的封建王朝,为了标榜自己为正统,往往采用少数民族的音乐供皇家观赏,以显示其文功武威。因此,四夷乐具有其独特的用途。宋代的四夷乐除保留有龟兹、高丽的乐种外,还有在战争中俘虏的戎乐组成的四夷乐,但规模已大不如前代。因从唐代以来四夷乐传入中原,长期与中原音乐互为融合,宋代的诸乐中有胡乐的成分,因四夷乐有其独特的风格,因此在中原地区长期不衰。但在宋代的宫廷音乐中,四夷乐减少了许多。
(二)诸军乐和衙前乐
宋代的音乐,除为宫廷演奏的皇家乐队之外,在地方则有诸军乐和衙前乐。
1.诸军乐 是军队中的军乐队,因兵种不同或驻地不同,所以乐队也不同,这些统称为诸军乐。诸军乐除供军中使用外,有时还参与地方上节日演出,如京师禁军乐队,有时供宫廷所需,有时供京师节日演出。宋代军队分为三大类,主要是禁军和厢军,是国家的正规军,军队人数很多,最多时达100多万,因此诸军乐的人数也很庞大,“诸营军皆有乐工,率五百人得乐工五十员”[59],几乎占军队总数的十分之一。如仁宗时,全国军队有120万,那么乐工就有12万人,其规模是何等的庞大!宋代何以招募如此庞大的乐队,这是有其原因的。宋代军队实行招募制,除招募青壮年入伍当兵外,此外在宋代禁军中还有大量的有一技之长的人员,如纺工、绣工等,乐工进入军队也就属于很正常的事了。军队乐工大量存在,一则表明宋代统治者出于稳定军心的需要,二则也是宋代流行乐舞对军队的冲击,三则反映军队的腐败及奢侈享受风气的滥觞。
2.衙前乐 除军中有乐队外,在地方州府也有自办的乐队,这些统称为衙前乐。“凡天下郡国皆有牙前乐营,以籍工伎焉”[60]。这里的郡国指州、府一级的地方政府,宋代称为牙前,又作衙前。衙前乐的乐工主要是民间专业文艺表演者,他们和其他工匠一样,在官府中是注册登记的,又叫作乐籍。他们如同衙前役一样,有供官府娱乐的义务。衙前的乐工虽在官府注册,但不是官办的乐队,平常主要在城市瓦肆勾栏中进行表演谋生,如果官府需要,就将其招来服务,带有服役的性质。因此衙前乐也可视为民间艺工的一种。
在北宋一百多年间,因开封是当时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商品经济发达,文化事业空前繁荣,各色人等纷纷涌入城市中,因此在开封城从事乐舞这一行当的人很多,这就为开封府的衙前乐提供了充足的人员来源。因此,宋代开封府的衙前乐足与宫廷乐队和诸军乐呈鼎立之势,其归开封府下属左、右军巡院管理。开封府的衙前乐对北宋宫廷音乐有很大影响。如宋初太祖乾德元年(963年),举行秋祀大礼,官乐未准备好,下诏选开封府乐工830人,“权隶太常习乐”[61]。以后凡官府乐人不足,就“追府县乐工备数”[62]。这是宋初皇家乐队未完备下出现的现象。太宗以后,宫廷乐队基本上完备,但仍有征集民间乐工的现象。这说明一个问题,即宋代从事音乐演奏的人是很多的,再一就是衙前乐实际比宫廷乐队和诸军乐要早,最起码是同步的。由于民间乐工的队伍不断壮大和演奏水平的提高,许多乐工被选入官办乐队中,因此官办乐队的“雅正之音”就受到了来自民间音乐的冲击。“圣朝乐府之盛,歌工乐吏多出市廛畎亩,规避大役,素不知乐者为之。至于曲调,抑又沿袭胡、俗之旧,未纯乎中正之雅”[63]。衙前乐基本上是民间音乐,这种淳朴有力、不断变化、反映着时代特色的俗乐,有着强大的生命力,渐渐成为宋代乐坛的主力军。
到了南宋,随着宫廷音乐的衰落,衙前乐异军突起,成为领导南宋乐坛的主流。南渡后,临安府的衙前乐非常盛行,高宗朝,尚可与教坊相匹敌,孝宗朝以后,就渐渐取得乐坛上的领导地位。吴自牧在《梦粱录》中记载:“绍兴年间,废教坊职名,如遇大朝会、圣节、御前排当及驾前导引奏乐,并拨临安府衙前乐人,属修内司教乐所定集定姓名,以奉御前供应”[64]。可见宫廷演奏任务已由教坊完全转移到民间乐工身上,这可以说是宋代乐坛一大变局。尤其是宋金议和之后,每遇金使来临安,都要招集大量乐工前往演奏助兴,乐工数目大致有:乐人300,百戏军100,百禽鸣2人,小儿队71人,女童队137人,筑球军32人,起立门行人32人,旗鼓40人,这些乐工都由临安府派差,只有相扑子等21人,由衙前忠佐司派差[65]。可见南宋在举行大的演出活动时,宫廷乐队已不存在,诸军乐参与者也很少,从事这项工作的全由衙前乐工来完成了。这种变化代表着宋代乐坛的一大方向,这也是社会发展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三)民间乐队——“路岐人”
上面我们所说的宫廷乐队、诸军乐和衙前乐,其作用主要是为统治者服务的,因此可以视为上层社会的乐队。但是到了宋代,由于土地兼并日益严重,以及商品经济的发展,迫使许多人尤其是农民放弃以土地为生的谋生手段,成为游离于土地之外的“流民”。这些人被迫涌入城市中,加入了艺人行列,成为流动的文艺演出队,称为“路岐人”。“路岐人”不同于在城市勾栏中专门表演的“社会”艺人,也不同于“赶趁人”。“社会”是艺人的专业组织,在南宋尤盛,如杭州一带就有唱赚的遏云社、傀儡戏的苏家苍傀儡社、队舞的女童清音社、杂剧的子弟绯绿清音社、清乐的清乐社、要词的同文社、吟叫的律华社。每个社有艺人百十人,最多的达到三百多人,他们有自己的组织,有礼规,这些艺人除节期和临时性演出外,大多在瓦舍的勾栏中从事定期的表演,他们可以说是衙前乐的主要征募对象,社会地位稍高一点。“赶趁人”是进入不了“社会”里的一些艺人,更不能在勾栏中从事表演,平常只能在茶肆酒楼进行卖艺,以此谋生。而“路岐人”比之更惨,他们主要是来自农村的破产农民,在失去土地后被迫靠卖艺来维持最低的生活。他们是流动的乐队,没有固定演出场所,从农村到城镇,走街串巷,相当活跃,成为南宋各地文艺舞台上的重要力量。宋人周密在《武林旧事》中记载:“或有路岐,不入勾栏,只在耍闹宽阔之处做场者,谓之打野呵。此又艺之次者。”[66]又说:“又有村落百戏之人,拖儿带女,就街坊桥巷呈百戏使艺,求觅铺席宅舍钱酒之赀。”吴自牧《梦粱录》中也有类似的记载:“若唱嘌耍令,今者如路岐人、王双莲、吕大夫,唱得音律端正耳。”[67]这说明路岐人社会地位是很低的,其进行表演主要是为了谋生。但路岐人的队伍是很大的,不仅在城市中有,在农村中更多,而且演出水平也有很大提高,出现了一些足与“社会”圈的艺人相比高的杰出艺人。路岐人同“社会”圈里的艺人和“赶趁人”一样,属于民间乐工,在南宋后期,渐渐成为官府出钱雇用乐工到宫廷或到其他地方从事演出的“和雇”的对象,这反映出宋代文艺发展的方向,由官府到民间的转变,促进了宋代音乐的发展。
(四)民间音乐的发展
在宋代乐坛上,民间音乐是一束愈开愈艳的花朵,渐渐成为宋代音乐发展的方向。
1.民歌 民歌作为底层人民的心声,有许多很富有现实意义的内容,尤其是宋代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尖锐激化的情况下的产物,其思想性就极富有爱国精神和现实意义。宋代民歌流传下来的不多,但却能反映当时民歌创作的盛况。如《蓬蓬花》是宣和初燕山地区的劳动人民利用女真族创作的一首“新番嘌唱”。歌词内容为:“臻蓬蓬,外头花花里头空。但看明年二三月,满城不见主人翁。”唱时用鼓伴奏,反映了燕山地区的汉人对契丹贵族的诅咒,表达了一定要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信念和冀盼回归北宋的决心。这首歌代表了人民的呼声,形式上又生动活泼,因此深受人们喜爱,不仅“京师翕然并唱”,且很快“传于天下”。再如南宋词人杨万里在坐船去京口(今江苏镇江)的路上,听到船夫拉纤唱的一首民歌:“张哥哥,李哥哥,大家着力一起拖。一休休,二休休,月子弯弯照几州。”这首歌“其声凄婉,一唱众和”,反映了劳动人民生活的苦难。更具典型的是产生于南宋建炎年间的《月子弯弯照几州》,歌词为:“月子弯弯照几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妻同罗帐?几家飘零在他州?”这首歌反映了南宋初金人占领了淮河以北,而高宗不思北伐,只图苟且偷安,在战乱之中,大江南北,许多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很富有现实意义,曲折地揭露了南宋统治者的妥协投降和百姓的离难之苦。
2.鼓子词 其最早是流行于宋代的一种民间歌曲,后来因引起了文人学士的兴趣,他们利用鼓子词的形式创作了一些鼓子词的作品,如吕渭的《圣节鼓子词》、侯寘的《金陵府会鼓子词》。这些鼓子词一般在形式上比较简单,由一个或两三个同宫调的相同曲调联成。后来这种鼓子词发展成为常在勾栏里表演的说唱音乐。
此外还有唱赚、诸宫调、货郎儿、吟叫、合生等。
关于宋词,本书在文学章节中已有论述,这里不再重复。
(五)乐理著作
由于音乐的发展,推动了人们对乐理的研究,许多文人也开始重视对音乐成果的总结,因此在宋代乐坛上出现了一些颇有价值的乐理著作,并在此基础上编纂出了我国古代第一部音乐百科全书式的巨著——《乐书》。宋代乐理方面的著作和论述不少,主要有以下几部:
1.《皇祐新书图记》三卷 仁宗朝阮逸、胡瑗奉诏修撰,尤其在考证古代乐制方面,“精核可取”。[68]
2.《乐书》200卷 陈旸著,陈氏为哲宗期进士,对乐舞颇有研究。这本书可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从第一卷到第九十五卷,主要引用《三礼》、《诗》、《书》、《春秋》、《周易》、《孝经》、《论语》、孟子的言论,一一加以解释;第二部分从九十六卷到二〇〇卷专门论述律吕本义、礼器、乐章和五礼如何用乐等。这一部分还可分成两个部分,第一六五卷以前专讲乐,以后为舞,又分雅、俗、胡诸部加以叙述论证,可称为“乐图论”。这本书图文并茂,包括了乐器、歌舞和杂技等。陈旸著这本书,虽反映出作者强调中庸之道、中和雅正的音乐复古思想,对俗乐和胡乐多有贬词,但对宋代民间乐器、舞蹈、杂技等,记载颇详,保存了许多重要史料。
3.《律吕新书》两卷,93篇 其中83篇讲律吕本源,10篇讲律吕辩证,作者为南宋蔡元定。此外他还著有《燕乐》一书。这两本书反映了作者对音乐研究的心得。
二、舞蹈
中国封建时代的舞蹈艺术,到盛唐时达到很高水平,晚唐五代以来,由于战乱不断,对舞蹈艺术的摧残相当严重,迄至北宋建立,天下又趋于一统,安定的政治局面,使社会经济、文化艺术得到空前繁荣,舞蹈在遭受摧残后又得以复苏。宋代的舞蹈有许多方面是继承唐代的,但又有了许多变化和发展,成为艺术舞台上最为活跃的队伍之一。
(一)宫廷舞蹈
唐代舞蹈艺术,种类上有“健舞”、“软舞”、“字舞”、“花舞”、“马舞”等,这些舞蹈种类,既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又有丰富的内容,表现了独特的风格。这些艺术瑰宝发展到宋代,均被继承下来。如唐代的“字舞”、“花舞”等形式,在宋代依然保留。《齐东野语》云:“州郡遇圣节赐宴,率命猥伎数十,群舞于庭,作天下太平字,殊为不经,而唐王建《宫词》云:‘每遍舞时分两向,太平万岁字当中’,则此事由来久矣”。可知宋代也沿用唐时的“字舞”,舞式也是相同的,只不过在宫廷中跳“字舞”,其目的是粉饰太平、歌功颂德,舞队要求整齐而已。
宋一统天下,在宫廷中倡行歌舞,因此就有歌舞大曲登场表演,名称虽袭唐代,但内容已大大不同。宋代的大曲有歌有舞,歌舞相间进行。关于演奏情况,陈旸有所交代:“大曲前缓叠不舞,至入破则羯鼓、襄鼓、大鼓与丝竹合作,勾拍益急,舞者入场,投节制容,故有催拍、歇拍、姿制俯仰,变态百出”[69]。可以说宋代的歌舞大曲在入破之后舞者才能进场表演,而大曲演奏由三部分组成:一是散序,二是排遍,三是入破。也就是说大曲在进入入破时才能舞蹈。宋代大曲由唐演变而来,在教坊中表演乐舞,十八调四十大曲。宋人在表演时,有乐有舞而无词。宋代大曲曲词流传下来的有董颖的《道宫薄媚》、曾布的《水调歌头》、史浩的《采莲》等。
在北宋,词是非常流行的,因此在上层社会的宴会上,多歌词而不舞,也就是说取乐多以唱歌,而没有跳舞。歌舞并作的称“传踏”,也叫“转踏”。北宋的“转踏”,通常是一个曲调连续歌唱,每一曲唱一件事,有多少曲唱多少事。这是宋初的情况。到北宋中叶以后这种情况已有变化,出现了队舞,有小儿队、女弟子队。这些队舞,是宫廷的舞蹈,流行于上层社会,其中虽保留有唐代的旧名,但内容已有不同。
关于宋代宫廷的舞蹈的情况,从有关史书的记载来看,大致是这样的:每年春秋二社及圣节,宫中要设宴,第一皇帝升御座,宰相进酒,宫中开始吹筚篥,其他乐工合奏,赐众大臣酒,皆就坐,宰相饮,作《倾杯乐》;百官饮,作《三台》……第四百戏皆作,开始表演……第七合奏大曲……第九小儿队舞,亦致辞以述美德……第十四女弟子队舞,亦致辞如小儿队。第十五是杂剧。如果外交宴会如宴请辽国使臣,程序基本与上述相同,只是没有女弟子队舞和杂剧。上元观灯这样的大节日,楼前设露台,台上奏教坊音乐,乐舞小儿队;台南设灯山,灯山前陈设百戏山棚,用散乐舞女弟子。
南宋时的宫廷乐舞情况,在《武林旧事》、《教坊记》中有详细记载,从“天基圣节排当乐次”内容来看,第一盏到第十三盏,大抵皆奏器乐而不舞。到筚篥奏《万岁梁州》曲破,齐汝贤,舞头豪俊迈,舞尾范宗茂。以此开始舞蹈,舞人技艺出众者称舞头舞尾。南宋宫廷宴会,一般是音乐、舞蹈、杂剧等相间进行。
(二)民间舞蹈
宋代的民间舞蹈很盛,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民间群众性的自我娱乐活动;一是民间专业演出团体向城市集市集中,并向商业化、剧场化发展。
关于都市民间专业歌舞的盛况,在《武林旧事》中有详细记载:“都城自旧岁冬孟驾回,则已有乘肩小女、鼓吹舞绾者数十队,以供贵邸豪家幕次之玩……三桥等处,客邸最盛,舞者往来最多……姜白石有诗云:‘灯已阑珊月色寒,舞儿往往夜深还。只应不尽婆娑意,更向街心弄影看’。又云:‘南陌东城尽舞儿,画金刺绣满罗衣。也知爱惜春游夜,舞落银蟾不肯归’……至节后,渐有大队如《四国朝》、《傀儡》、《杵歌》之类,日趋于盛,其多至数千百队……至五夜,则京尹乘小提轿,诸舞队次第簇拥前后,连亘十余里,锦绣填委,箫鼓振作,耳目不暇给。”这是城市专业舞蹈的情况。至于队舞的节目大概有70多种,如《快活三郎》、《快乐三娘》、《男女竹马》、《男女杵歌》、《大小斫刀鲍老》、《交衮鲍老》、《诸国献宝》、《穿心国入贡》、《六国朝》、《四国朝》、《扑蝴蝶》、《乔三教》、《乔迎酒》、《乔亲事》、《乔乐神》、《乔捉蛇》、《乔师娘》、《地仙》、《旱划船》、《村田乐》、《踏跷》、《货郎》等。“其品甚夥,不可悉数。首饰衣装,相矜侈靡,珠翠锦绮,炫耀华丽,如傀儡、杵歌、竹马之类,多至十余队”。
在城市中的舞蹈专业团体也形成了自己的行业组织,称为“社火”,以便于演出。《西湖老人繁胜录》中就记载杭州的舞蹈专业组织的情况:“清乐礼鞑靼舞老番人,耍和尚,斗鼓礼、大敦儿、瞎判官、神杖儿、扑蝴蝶、耍师姨、池仙子、女杵歌、旱龙船、福建鲍老礼一礼,有三百余人,川鲍老亦有一百余人”。《梦粱录》载:“姑以舞队言之,有清音、遏云、掉刀、鲍老、胡女、刘衮、乔三教、乔迎酒、乔亲事、焦锤架儿、仕女、诸国期、竹马儿、村田乐、神鬼、十斋郎,各礼不下数十”。从这几种文献来看,当时开封、杭州的民间专业舞蹈是很盛的,不仅自动组成组织,且演出队伍和名目都很丰富。在这些专业舞蹈队中,出现了许多舞蹈能手,如北宋东京瓦子中的张真奴,南宋杭州舞绾百戏的张遇喜、刘仁贵,神鬼舞的谢兴哥、花春等。这些专业演员的出现,使宋代舞蹈发展到一个新水平。
再看民间群众性的自我娱乐活动,几乎各地都有,不过因地域不同而内容也有所不同。如“南方风俗,中秋夜,妇女相持踏歌,婆娑月影中,最为盛集”。男子在田间劳动之余,有时也利用踏歌,一边娱乐,一边休息。踏歌就是人们成群结队,手拉着手,以脚踏地为节拍,边歌边舞,表现人们的喜悦心情。诸如腰鼓、狮舞、山车旱船舞以及《村田乐》等都非常流行,不论在庙会、社日、过节,都与其他节目一起演出。即便是现在能看到的民间舞蹈如《跑旱船》、《大头和尚戏柳翠》、《踏高跷舞八仙》等,都可以溯源到宋代。这种舞蹈风格朴实,富于生活气息,伴奏有大锣、大鼓等打击乐器,舞蹈者时作调笑,时作武打,时作鬼脸,粗豪壮健,表现出了民间舞蹈的特色,这与上层社会所喜爱的宫廷舞蹈相比,迥然异趣。
宋代的舞蹈和唐代相比有许多不同之处,唐人重独舞和双舞,而宋代重队舞,舞蹈中加入故事情节,发展成为歌舞剧。不仅宫廷舞蹈重视队舞,而且民间舞蹈也有队舞的增加,后来的《秧歌》、《花鼓》等集体舞实起源于宋代。此外像传统的傀儡和新兴的“皮影”,也加入舞蹈动作在都市中流行,且傀儡曾进入宫廷宴乐中,与歌舞、杂剧并列。宋代的舞蹈艺术可以说达到封建时代之顶峰,宋以后,由于剧曲的兴起,城市舞蹈艺术有“式微”之叹,开始走向下坡路,而民间舞蹈却依然很盛。
三、城市娱乐
宋代社会是中国封建时代的一个转折期,其突出表现在社会经济的发展和城市经济的繁荣。当时除开封、杭州外,全国兴起了许多著名的商业都市,如长安、洛阳、苏州、广州、泉州、扬州、相州、益州等。商业都会的兴起,是商品经济发达的结果,因此唐代的坊市制到宋代发生了变化,民间可以随意开设店铺,营业时间几乎通宵达旦,坊市无严格限制,可以交叉进行。随着城市经济的繁荣,城市人口的剧增,城市更趋繁华,我们从《东京梦华录》序中可窥知当时的开封盛况:
仆从先人宦游南北,崇宁癸末到京师……正当辇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班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街,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
在《武林旧事》中,杭州城的繁华更是空前:
翠帘销幕,绛烛笼纱,遍呈队舞,密拥歌姬,脆管清吭,新声交奏,戏具粉婴,鬻歌售艺者,纷然而集。至夜阑,则有持小灯照路拾遗者,谓之扫街,遗钿堕珥,往往得之。
市民阶层的壮大,标志着城市经济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既然市民阶层已登上历史舞台,那么反映市民阶层的文化娱乐活动也必然从农村走向城市,从分散的规模小的演出团体发展到有固定场所、专业性的城市文艺团体,为市民阶层演出各类文艺。恰在此时,市民的消闲文化兴起了,这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一)瓦子勾栏的兴起
何谓瓦子?“谓其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义,易聚易散也。”[70]在北宋都城汴梁,瓦子又称瓦舍、瓦肆,是城市民间表演艺术的固定场所。在瓦子中还有许多勾栏,所谓勾栏就是在瓦子中由不同专业的艺人,用栏杆之类的东西组成一些小的演出场所。
宋代瓦子勾栏起于何时?恐怕很难说清楚,主要是作为民间的东西,官方及士大夫阶层很少注意到,但它确实是城市繁荣后的产物。宋代城市的真正发展大概是从宋初几十年之后的事,因此也就在这个时期,大批艺人进入京城,立场谋生。《东京梦华录》的作者所描写的东京的情况是北宋末年,在此之前,东京城肯定是相当繁华的。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所载,当时汴京的瓦子勾栏就非常多,演出也非常热闹。当时的瓦子有名的就有新门瓦子、桑家瓦子、朱家桥瓦子、州西瓦子、保康门瓦子、州北瓦子等,其中特别提到了“桑家瓦子”:
桑家瓦子,近北则中瓦,次里瓦。其中大小勾栏五十余座。内中瓦子、莲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数千人。自丁先现、王团子、张七圣辈,后来可有人于此作场,瓦中多有货药、卖卦、喝故衣、探博、饮食、剃剪、纸画、令曲之类。终日居此,不觉抵暮。
此外,南宋人王栐的《燕翼诒谋录》追记东京大相国寺的瓦市,热闹非凡,可容万人,况且日日如此,每日都有固定的演出,也有相当的观众。其次是搭有戏棚,一些有名的艺人来此作场演出,观众多达几千人。在这些瓦子棚中,杂耍百戏可谓百花齐放,有小说、戏剧、傀儡、杂剧等,门类已非常多。
汴京的瓦子勾栏,发展到南宋更是变本加厉,这主要是因为江浙一带在宋代已成为最富庶的地区之一,加之南宋初虽遭到一些兵燹之苦,但很快便恢复太平景象,破坏性不大;最主要的是由于宋室南渡,一大批艺人也转徙南下来到临安,继续他们的艺术表演。因此杭州的勾栏瓦舍发展特别快,并迅速超过北宋汴京。到南宋中期,杭州城内的瓦子有南瓦、中瓦、大瓦、北瓦、蒲桥瓦。北瓦规模最大,有勾栏13座。城外有20座瓦子,如钱湖门里勾栏、门外瓦子、嘉会门瓦、候潮门瓦、小堰门瓦、四通馆瓦、荐桥门瓦、菜市门瓦、艮山门瓦、米市桥瓦、旧瓦、北关门新瓦、羊坊桥瓦、王家桥瓦、行春桥瓦、赤山瓦、龙山瓦等。这些大瓦内集中了许多勾栏。到了南宋末年,“北瓦、羊棚楼等,谓之游棚。外又有勾栏甚多,北瓦内勾栏十三座最盛”。[71]
关于南宋瓦子勾栏的情况,应首推杭州的北瓦最为典型,不仅因此瓦在杭州诸瓦中规模最大,有13座勾栏,且瓦内各种艺人的演出,简直可以说是宋代市民文化的一个缩影。《西湖老人繁胜录》对当时记载甚详,我们可以从此书中了解到当时的一些情况:
(1)常是两座勾栏,专说史书,乔万卷、许贡士、张解元。
(3)弟子散乐,作场相扑,王侥大、撞倒山、刘子路、铁板踏、宋金刚、倒提山、赛板踏、金重旺、曹铁凛,人人好认。
(4)说经,长啸和尚、鼓道安、陆妙慧。
(5)小说,蔡和、李公佐、史惠英、小张四郎。其中小张四郎,“一世只在北瓦,占一座勾栏说话,不曾去别瓦作场”。
(6)勾栏合生,双秀才。
(7)覆射,女郎中。
(8)踢弄瓶碗,张宝歌。
(9)仗头傀儡,陈中喜。
(10)悬丝傀儡,炉金线。
(11)使棒作场,朱来儿。
(12)打拓硬,孙大郎。
(13)杂班,铁刷汤、江鱼头、兔儿头、菖蒲头。
(14)背商谜,胡六郎。
(15)教飞禽,赵十七郎。
(16)装鬼神,谢兴歌。
(17)舞番乐,张遇喜。
(18)水傀儡,刘小仆射。
(19)影戏,尚保义、贾雄。
(20)卖嘌唱,樊华。
(21)唱赚,濮三郎、扇李二郎、郭四郎。
(22)说唱诸宫调,高郎妇、黄淑卿。
(24)踢弄,吴全脚、耍大头。
(25)说诨话,蛮张四郎。
(26)散耍,杨宝兴、陆行、小关西。
(27)装秀才,陈斋郎。
(28)学乡谈,方斋郎。
从《西湖老人繁胜录》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杭州城瓦子勾栏的盛况,在勾栏中,各种伎艺及演员水平之高、人数之多,北宋汴京非能与比,且“分数甚多,十三座勾栏不闲,终日团圆”。这说明每一座瓦子就是一个综合性文艺表演场所,在勾栏中从事表演的演员,除极少部分终身固定在一个勾栏中不动外,大多数是进出于诸勾栏瓦子中,做轮回表演。
两宋瓦子勾栏的兴起,代表着一种时代新潮流,即民间文化的兴起,也可以说是市民文化的兴起,这是宋代城市经济繁荣的必然结果。从上文记述的情况看,两宋的瓦子勾栏有以下几个显著的特点:
一是有相当数量的观众,“大抵诸酒肆瓦舍,不以风雨寒暑,白昼通夜骈阗”。追求这种娱乐的多是些市民商旅。
二是有定期上演的百戏杂剧。“崇观以来,在京瓦肆伎艺……仗头傀儡任小三,每日五更,头回小杂剧,差晚看不及矣”。[72]
三是有一些颇有名气的艺人坐场。
四是这些瓦子勾栏的兴起,都有历史继承性。如杭州在唐、五代时就发展成为江南的一个新都会,《坚瓠集》里说:“西湖之盛,起于唐,至南宋建都,游人仕女,画舫笙歌,日费万金,目为销金窝。”尤其是北宋灭亡后,当时从汴京随同南下到杭州的移民极多,这些人中既有官绅士宦,也有从事民间艺术的艺人。他们到了杭州,不免追念东京承平乐事,为了生存,只好重张艳帜,再事笙鼓。无怪乎周密在《武林旧事》言:“既而成裙黑邸,耳目益广,朝歌暮嬉,酣玩岁月,意谓人生正复若此。”
五是民间文化的兴盛,不仅集中于汴京、杭州,在成都、扬州、广州、鄂州、洛阳、长安等地也都普遍。如庄季裕《鸡肋编》卷上记载成都演出的情况:“成都自上元至四月十八日,游赏几无虚辰……自旦至暮,唯杂戏一色。坐于阅武场,环庭皆府官宅看棚。棚外始作高撜,庶民男左女右,立于其上如山。每诨一笑,须筵中哄堂,众庶皆噱者。”宋费的《成都宴游记》也有类似的记载:“成都宴游之盛,甲于西蜀。盖地大物繁,俗好娱乐,凡太守岁时宴集,骑从杂沓,车服奢华,倡优鼓吹,出入拥导。四方奇技,幻怪百变,序进于前,以从民乐。岁率有期,谓之故事。及期,则士女栉比,轻裘祛服,扶老携幼,列道嬉游,或以坐具列之广庭,以待观者,谓之邀床,而谓太守为邀头。”大城市如此,其他小城镇也有“瓦子巷”一类的记载。
对促进宋代勾栏瓦舍的兴盛,除承平日久的广大市民需要外,还有一个阶层尤为重要,这就是军士。宋代奉行养兵政策,军队有诸军乐,但更重要的是闲暇的士兵们参与民间娱乐,促进了瓦子勾栏的兴盛。尤其南宋临安的瓦子勾栏的发展,无不与军队有着直接的关系。据《咸淳临安志》卷十九载:“以上瓦子,盖取聚则瓦合,散则瓦解之义,故老云:绍兴和议后,杨和王为殿前都指挥使,从军士多北人,故于军寨左右营创瓦舍,召集伎乐,以为暇日娱乐之地。其后修内司于城中五瓦以处游艺。”《梦粱录》中也有同样的记载:“瓦舍者,谓其来时瓦合,出时瓦解之义,易聚易散也。不知起于何时。顷者,京师甚为士庶**不羁之所,亦为弟子流连破坏之门。”绍兴间因驻军多西北人,是以城内外创立瓦舍,召集伎乐以为军卒暇日娱乐之地。“今贵家子弟郎君,因此**游,破坏尤甚于汴都。其杭之瓦舍,城内外合计有十七处”。可见杭州的瓦舍与军士有莫大的关系。
宋代瓦子勾栏的兴起,也与都市市民的闲暇生活有关,两宋虽有兵燹战祸,但相对于他朝来说要少得多,且多为局部,因此承平景象成为宋代社会的特征。“自本朝承平,民颇饶泽,垂髫之儿,皆知翰墨,戴白之老,不识戈矛,原野腴沃,常获丰秾。泽地沮洳,寝以耕稼……所谓天下之乐土也”[73]。在这样的状态下自然产生了大众娱乐的文明。一方面承平日久,国家无事,帝王官僚松怠,享乐消闲的生活成为时尚,同时城市中密布的酒楼勾栏,官方民间开设的妓院酒馆也鼓动民间玩乐。瓦子勾栏的存在,改变了人的行为,从无处消愁到出门解闷寻欢作乐,因此到勾栏玩耍成为市民闲暇生活的一部分。这种状况促进了勾栏瓦舍在宋代的大兴,也标志着市民文化、市民娱乐在宋代的发展。
(二)百戏盛况
1.杂技 杂技是宋代百戏的主要内容。宋代百戏杂技项目有一百二十多个,为了适应新的要求,艺人们组成了不同专业的基础组织——“社火”,这种社团规模大的称社,规模小的称火。当时的杂技“社会”组织可谓星罗棋布,如“蹴鞠打球社”、“川弩射弓社”、“齐云社”、“角牴社”、“绘革社”等,均属杂技的社火组织。杂技“社火”组织的成员来自社会各个阶层,有艺人世家,也有没落的士人,还有表演村落百戏的农民,如《梦粱录》所载:“武士有射弓踏弩社,皆能攀弓射弩,武艺精熟。射放娴习,方可入此社耳。更有蹴鞠、打球、射水弩社,则非仕宦者为之,盖一等富室郎君,风流子弟与闲人所习也。”通过“社火”活动,培养了众多的人才和节目。如《武林旧事》中所载的属于百戏杂技的有舞绾百戏、撮弄杂艺、踢弄、泥丸、顶撞踏索、使棒、打硬、举重、打弹、蹴球、射弩儿、弄水、烟火,等等。
所谓踏球,即球用木制成,高尺余,演出者立木球上,使球圆转而行。蹴球,即踢球活动,分单人、双人、三人及多人踢等多种形式。上竿即爬竿,立竿数十丈,竿上端立横木,演者在上装神鬼、吐烟水。属于绳技的有跳索、踏索、脱索等。踏索即爬大绳,表演者在绳上走动,装神弄鬼、舞判官,把杂技和舞蹈相结合。杂手艺即以手伎和脚伎为主的项目,演员称为踢弄家,如踢瓶、弄碗、踢磬、踢罐、踢钟、弄花钱、长鼓槌、踢笔墨、壁上睡、虚空挂香炉、弄花球儿、拶筑球、弄斗、打硬、教虫蚁、弄熊、藏人、烧火、藏针、吃针、射弩端、亲背、攒壶瓶、绵包儿、撮米酒等。
宋代杂技的繁荣,突出的特色在于节目的新奇丰富和演出形式的别致多样。宋代杂技演出形式主要有:精致的厅堂杂技,即宴乐杂技、宣赦仪式中的杂技、广场杂技、水上杂技、元宵杂技、瓦舍勾栏中的杂技、路岐和村落杂技。宋代杂技节目在数量上大大超过前代,节目技巧有了许多新的发展,这些节目总的特点是:一是传统技艺有了普遍提高;二是新节目、新品种繁多;三是节目趋于小型精巧。
2.形体技艺 宋代的形体技艺除继承前代的拗腰、倒立、跟头、穿刀门外,还发展了一批复合性节目,如“水上秋千”、“水上耍旗”,即把翻腾技巧和水戏结合在一起;“扑旗子”是把耍大旗和翻腾技巧糅为一体;“擎戴”即双人技巧,“盖两伎以手相抵戴而行也”,有较高的技巧难度;“舞绾”即两个演员人耍人的技巧,“都城自旧岁冬孟驾回,则已有乘肩小女、鼓吹舞绾者数十队,以供贵邸豪家幕次之玩”[75]。舞绾表演的基本形式是一尖子演员站在同伴肩上表演各种形体技巧;“倒食冷淘”,冷淘即凉粉,倒食是向后弯腰呈反弓状衔起凉粉。
3.高空节目 宋代高空节目不同于前代,如顶竿,前代是在增加竿上人数和竿的高度上下功夫,而宋代竿身短,这样顶竿者重心愈难把握,演技要求则很高。高竿技巧如竖金鸡竿,即是在广场上竖高竿,由绳索拉拽,不仅解除竿木倒倾的顾虑,也增加了大幅度的运动和激烈的技巧。还有在高竿顶上表演杂剧的,“殿前两幡竿,高数十丈,左则京城所,右则修内司,搭材分占上竿呈艺解。或竿尖立横木列于其上,装神鬼,吐烟火,甚危险骇人。”[76]“投坑”即“有伎者以数丈长竿,系椅于杪,伎者坐椅上,少顷下投于小棘坑中,无偏颇之失”。这真是前所未有的高空节目,既要有胆量、勇气,还要有准确性。“走索”在宋代有新的发展,即“索上担水”、“跳索”、“踏跷上索”等,是对演员的平衡技巧提出新的要求。
4.杂手艺、踢弄 这两项是用手足耍弄物件来表现技巧的节目,在宋代很盛,因此手技和足技堪称代表。手技有抛接器物的,和尚的“弄花鼓槌”、“打交辊”,此外,新出现的节目有“消息”,即是从古代狩猎工具“飞去来器”演化而来的手技。手技除抛掷技艺外,尚有旋转器物的技巧,如转盘,即“盖取杂器圆旋于竿标而不坠也”。“弄头”即由民间陀螺演化而来,宋代用双手拉动绳子,使其在空中旋转成各种各样的花式。宋代的踢弄技巧比手伎发展更快,除蹴球成为朝野时尚外,还出现了与踢球有关的“拶筑球”、“白打”等技巧,出现了其他踢弄技巧,如踢瓶、踢磐、踢笔墨、弄球子、踢钟、踢缸、踏跷、蹬人、蹬桌、蹬梯等。耍弄节目有投壶、打弹弓、射弩端、弄枪等。
5.角牴 又名相扑、争交,即指力技,是属于角力摔跤的百戏杂技,女子摔跤叫“女飐”。在宋代,介乎于杂技和体育之间的相扑很流行,不论在宫廷宴会、皇帝生日、郊祭或庙会、瓦市、勾栏,都有力士相扑、争交的踪迹。相扑形式各种各样,有的近似体育竞技,有的近似杂技,可归百戏卖艺。男子角牴主要以力取胜,而女子摔跤则多为以智取胜。《梦粱录》载:
瓦市相扑者,刀路岐人聚集一等伴侣,以图摽手之资。先以女飐数对打套子,令人观睹,然后以膂力者争交。若论护国寺南高峰露台争交,须择诸道州郡膂力高强、天下无对者,方可夺其赏。如头赏者,旗帐、银杯、彩缎、锦袄、官会、马匹而已。顷于景定年间,贾秋壑秉政时,曾有温州子韩福者,胜得头赏,曾补军佐之职。杭城有周急快、董急快、王急快、赛关索、赤毛朱超、周忙憧、郑伯大、铁稍工韩通住、杨长脚等,及女占赛关索、嚣三娘、黑四姐女众,俱瓦市诸郡争胜,以为雄伟耳。[77]
由此可见,南宋的杭州还有相扑比赛,选手从全国各州郡选择,这可视为全国相扑冠军争夺赛。至于瓦市中的相扑,在开赛前由女相扑手数对打套子,即开场卖艺,其服饰与男相扑手一样,袖短而无领,袒胸露臂。正因为相扑有较高的观赏性,因此不论是官办大赛或瓦市比赛,观众如潮,较其他技艺有更高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