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赈恤畿南灾歉折 同治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奏为遵旨查明畿南所属灾歉较重，来春应行赈恤，酌拟办法，奏祈圣鉴事。

窃臣接奉十月二十八日寄谕：“给事中陈鸿翊奏，直隶西南各属，本年雨泽稀少，灾歉已成，闻有报灾未遂，人怀乱萌之说。又广平属之清河、威县，毗连河南安阳等县，大名府则与曹州接壤，捻、幅余匪难保不潜伏其间。其开州等处，人心亦多浮动。现闻各处已渐有均粮等事，若饥民相率效尤，各匪乘机窃发，必至贻害地方，请饬曾国藩查明办理等语。着曾国藩迅即派员查明各该地方被灾轻重情形，分别赈济，如有应蠲应缓之处，并着赶紧奏明办理，以惠灾黎而消隐患。原折着抄给阅看。将此谕令知之。”钦此。

十一月初一日，臣即将通省被灾各州县应征钱粮，按照分数恳请蠲缓，会同兼管顺天府尹臣万青藜、府尹臣王榕吉等具折恭奏，于十一月初四日荷蒙恩谕准行，并附片具奏南路大、顺、广一带雨泽尤艰，种麦尤少，明春恐须另筹赈抚。奉旨：“知道了。”钦此。均经钦遵行知在案。

查本年直隶收成，以永平、遵化为最丰，天津、河间、宣化、正定次之，顺天、保定、深、冀、易、赵、定等府州所属均在歉薄之列，南路大名、广平、顺德为最下。八九月间，南三府各属所报灾歉情形，均不甚重，与臣在省所闻者不符，颇深疑讶，盖州县积习多以办灾为难，缘荒政之条例甚严，关系甚重。初报灾时，不论灾之轻重，即有先发一月口粮之例。厥后不论贫之极次，又有普赈一月之例。旋又有续赈、摘赈、大赈、加赈之例。蠲免则有七分、六分、四分之别。缓征则有三年、二年、次年之差，皆视其灾之分数以为区别。而分数凭官之一言为断，岂能恰如其量。同一县也，或东乡九分而西乡六分；同一乡也，或左村四分而右村五分。百姓起而相争，以为参差之处或涉偏私，即将来之或蠲或缓、多赈少赈，高下悬殊，分数之所辨甚微，而民间之所争甚巨。故州县之不乐办灾非尽恐免征之后办公无资，亦由赈事繁重，对百姓则易于见怨难于见德，对上司则易于见过难于见功耳。臣前闻南三府灾情较重，恐州县格于成例，狃于积习，所报或有不实不尽，因函嘱升任按察使大名道钱鼎铭亲历各处认真稽查，借重编门牌之便，抽记极贫户口，于腊月内汇齐禀报。该升道旋即出外查勘，遍历三府二十六州县之地。兹据钱鼎铭禀称，伏查三府中早歉情形，以广平为最，大名次之，顺德又次之。

缘顺郡沾百泉河之利，井地又多，夏秋间偏得阵雨，虽九属高下不同，要皆可以支持，无须调剂。大郡开、东、长三处，因得黄河之润，转歉为丰。南乐、清丰光景尚不窘迫。广郡则磁州、清河、威县最佳，鸡泽、曲周稍次，而以肥乡、广平、成安、邯郸及永年县毗连肥乡之数十村庄，及大名所属之大、元两县为最苦之区，尤以肥乡、广平为极重，成安、邯郸、永年为次重，大名、元城二县为略轻。此七处急须设法补救两旬，余辙迹所经，体察真情，博采舆论，种种成法，皆不易行，惟有按口给钱最为直截了当。但勘灾宜细判等差，而望泽殊不分彼此，曾接见久官直省素肯尽心之守令辈，佥谓本年酌办缓征，灾轻之区纷纷观望，不肯输纳，则将来酌办抽赈必致多所窒碍，然事关民瘼，又安能因噎废食，反复推求，惟有寓赈于贷之一法，就各属中著名灾重之县，就各县中著名灾重之村，复于一村中择老弱病废妇女及无业丁壮种地不满十亩者，往时尚可借贷，今年灾广，告贷无门，名曰极贫，即在此次重编门牌上详细揭出，编定户口，遍行榜示，某户某口加恩酌借口粮两月，大口每日给制钱若干，小口减半，由本村公正绅耆出具保状，俟秋成后酌量清还，不曰赈而贷，则邻近灾轻之区无可比较，不致生觊觎之心。二月中旬开办，办竣后即大张告示，宣布皇仁，按村晓谕，概行蠲免，毋须清还，俾穷黎得沾实惠，名为贷而实则赈矣。至灾区中之次贫者，本非无告之民，类皆有田之户，或有他技济生，或有春收指望，察核情形，尚可支持至三四月间，再行酌办，暂且不必调剂。若果雪泽不沾，春雨复少，此等次贫之户，固须接济，恐各属灾轻之区亦宜普为设法，届时春荒一成，实属难于着手，是惟虔祷天心之仁爱，默为转移，庶几司牧之愆尤，或可稍逭等情禀复前来。

臣查户部则例，内开被灾五分者准酌借来春曰粮等语。五分乃极轻之灾，本有准借口粮之例。广平等七州县据各属原报虽有尚不及五分者，而被灾较重，远近周知。钱鼎铭拟用酌借口粮之例，以暗行其赈济之实。期则宽以两月，足救春末之饥。惠不及于次贫，足杜冒滥之弊。所议尚为妥协。其按口给钱，亦古人所称施粥不如放米、散银不如发钱者恰相符合。惟七属贫民每县多或数万人，少则万余人，所费亦殊不赀，合无吁恳天恩，敕部于天津存储现钱项下拨制钱十万串，由天津运至大名，即交钱鼎铭经理赈恤事宜，预弭畿南无形之患，大局幸甚，微臣幸甚。至于以贷为赈，系恐灾轻之区，或生觊觎之心，故借此名以息争端，惟我朝遇灾蠲恤之典，皇仁最溥，良法最多。然法之最善者，分数亦必有轻重，贫户亦必有极次，断不能无向隅觖望之人，亦不能无幸泽争竞之事。此次虽未必尽合成法，然意在先救极贫，是谓之借贷也，可即谓之赈恤也，亦可但使稽察精细，心术公平，纵有觖望争竞，当亦不足深虑。若赈恤之地，无粮可买，尚应择要设平籴局数处，籴入则较市价略贵，粜出则较市价略贱，庶米商可广为招来，而贫民亦稍沾便益。倘其商贾流通，粮价不甚昂贵，则无须由官设局，是亦当预为议定者也。除通省各属应否调剂，同日另案具奏外，所有遵旨查明畿南所属灾歉较重应行赈恤缘由，恭折复奏，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